[文/趙甦成、王晉珊、姚昌玲]
1970年我們考進當時的台大圖書館學系,記得我們是第十屆的畢業生,如今不但系名更改爲圖書資訊學系並忽忽進入五十週年慶,四十年前的一些個往事,就來回味一下吧。
我們以前都是隨聯考分發進來的,一方面對所學的內容無所知悉,另方面也無所謂興趣與否,考上就讀吧。不過上大學畢竟是人生的一樁大事,因此儘管現在很多數字不記得了,電話號碼、星期幾、年月日都得查查才敢確定,可這圖書館學系入學的學號就始終牢記在心忘不了。
班上剛開始有五十位同學,只有一位男生,這麼懸殊的性別比例下,這位班寶不靦腆內向也難,當然可能也常被我們這些女生欺負吧!他後來還去了美國讀書定居,真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到了大二,班上多出了好幾位轉系生,其中包括了一位來自香港的僑生帥哥,班寶從此成雙不再如以往般孤寂。
進大一時我們的系主任是賴永祥先生,不過我們得以親炙他的時間很短,他隨後去了美國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大二以後系主任即是周駿富老師。周老師國學素養深厚,教我們中文編目學及中文參考,我們戯稱中餐(參)以別于西餐(西文參考)。周老師上課問同學問題,答不出來就「啪搭」一個叉,若幾次答不出來,他就當你。其實他人很好,只是嚇唬我們一些想打混的學生。
大一時所修習的課程大都是共同科目,記得都是文學院好幾個系一起在語言教室上課,很容易不去上課。不過班上仍不乏用功的同學,尤其是來自中南部的住宿生,印象中詹麗萍當年就是勤學用功的好學生,如今麗萍在中興大學任教肩負起傳承專業知識的重責大任。同學們回想起當時因打混常蹺課,所以唸完大一時,很多同學都沒說上話。此外,系上規定每一同學都要修習副主修,由於副主修往往跨學院,如文學院、法學院甚至理學院等,所以除了圖書館主修的課程外,同學之間若非有特別交情,一般鮮少有碰面機會。儘管如此,班上還是有些大型的聯誼活動,印象最深刻的是,大一時我們班參加了合唱比賽,擔任伴奏的是班上的賴娜音和張黎莉,黎莉後來還負箕國外專攻音樂,娜音則逐夢前去了西班牙留學!
教西文參考的是張鼎鍾老師,她當時才由芝加哥大學囘來任教,很有氣質,穿著考究,上課嘴裡常含著人參,下課還有司機來接她回家。張老師無論授課及課本都用英文,我們讀得很辛苦,但也是我們最認真學習的一門課了。還記得王文泉老師,她留學美國,林少薰老師教我們西文打字,還有昌彼得老師教我門目錄學,記得他的腮頰永遠紅咚咚,只是他的國語聽不太懂,目錄學學起來有點辛苦。
那時圖書館給學生用的是總圖,研圖是給教授老師們及研究生使用的開架式圖書館,可是我們圖舘的學生可以進入,因爲作業要用到很多參考書及工具書。那時候感覺良好,覺得是特權。升大二的暑假,周駿富老師特別辦了圖書館工作人員講習班,當時有各縣市來的非專業人員,老師集聚一些同學為助教,協助他們,讓我們早早就有了實習的機會,也見到了師長為推廣圖書館專業的用心。講習班上有位年紀稍長的男學員,對課業興趣不大,但善於紫微斗術,並熱心替大家批算命運。他批算當時擔任助教之一的王晉珊是一生不愁吃,晉珊戲稱她從此開始懶惰起來了,並對如今吃得胡蘆的身形,認為是命中注定的了。
升大三的暑假,老師安排到那時的蒙藏委員會去建立圖書室的目錄,一齊去的還有大二的學妹們,可以邊學邊做,很受用。由於實習的地點就在公館,台大旁邊。每天下午三、四點,就由志願者去附近麵包店買剛出爐的香蔥麵包。大家邊吃邊聊,這可是每日不可缺的午課,至今大夥兒還挺懷念那香噴噴的滋味呢。
我們畢業旅行是跟交大合辦,冬天穿大外套,只記得走那段溪阿縱走,從溪頭走到阿里山,那年代很流行走這段路程。一大早起床,乘坐大卡車將我們送到起點開始走,常常要走在火車枕木上,火車來了還要閃躲,好驚險,一直走到天黑才到目的地,這輩子從沒有這麼累過,坐在接駁車上,每個人都累得呼呼大睡。這次畢業旅行還成就了日後一段好姻緣,算是這趟畢旅的最大收穫了。
大四畢業,當時正值留學熱,班上多數同學隨著留學潮去了美國,不過大都轉行改學電腦,如王筱愛、方玉川、許淑華、葉淑貞、林美元、陳天賜、王晉珊等。其中晉珊旅居美國三十七年,去年甫自電腦公司退休,但仍退而不休重續與圖書館的情緣,在住家附近的公共圖書館擔任義工,網上拍賣大衆捐的二手書CD及DVD,以及參與圖書館車庫大拍賣,收入悉數捐贈圖書館運用。顯然我們圖書館人的薰陶始終在身上潛伏,當機緣成熟時,終將誘發而出引爆我們的專業熱情。
畢業後同學各奔東西,時空轉換下,孫家麗是我們班上在美國的同學中,一路走來仍然堅持在圖書館學本行領域的小眾和出色的奇葩異數。她不僅在圖書館領域深耕,歷任圖書館館長,兼任華美圖書館學會加州分會會長,更曾擁有兒童書房,將理想化成實際行動。我們以她為傲,但遺憾的是,她在前年底因血癌已離世。
至於畢業後留在國內的同學大都在圖書館崗位就業,以姚昌玲而言,她在畢業後放棄了美國大學歷史系全額獎學金,留在台灣科技大學圖書館一待就是27年,直到退休。昌玲個人認為因為念了這個系,讓她一生無憂無慮,「真可說是生我者父母,養我終老者圖書館系」。台科大與台大只隔一條基隆路,是昌玲的後花園,迄今昌玲雖已經退休,仍常來台大校園走走,經過文學院,不甚歔欷,彷彿又看到年少的我們走出文學院的長廊,在傅鐘下嘻笑的身影,但如今我們許多同學都在今年民國100年裡要度過人生的一甲子60歲生日。小學寫作文,老師都不准我們寫這段八股「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但畢業至今匆匆已四十年了,怎能不喟嘆時間過得太快了吧。
去年我們班舉辦了首次的台美跨國同學會,國內外來了十幾個同學,麗萍擔任同學會主持人很體貼的將我們的畢業照上每位同學影像一一拉出來秀在螢幕上,大家一起做記憶拼湊遊戲,誠然四十年的漫長歲月中焉能不變?然而值得我們敬佩的是,已退休的當年系主任周老師以八十六嵗的高齡,仍義務的在替中文特藏作目錄,這種不變的堅持,不正是我們台大圖書館專業能獨領風騷屹立不搖的根基嗎?